導航中醫(yī)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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儲瘋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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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2:41 |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|倒序瀏覽 |閱讀模式
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,不不,嚴格說來,在我工作之前,醫(yī)院已經有人在叫他瘋子了。

關于他瘋子的來歷,說法不一。有人說,他從來都著對襟中裝,不穿醫(yī)院統(tǒng)一的工作服;有人說,他看病人之前,都要先喝一口白酒,才能開出處方;也有人說,他給病人開出的處方,藥量之大,讓其他中醫(yī)心驚不已;更離奇的說法是,他常常無緣無故地痛打老婆,還讓老婆寫保證書;稍微有點信實的說法是,他在全縣的中醫(yī)學習班上,做了反對中西醫(yī)結合的發(fā)言,被局長罵了一通等等。正式參加工作之后,在一次酒后,從醫(yī)院辦公室仇國平主任的嘴里,我聽到了最原始的說法。

八十年代末,華東地區(qū)爆發(fā)“甲肝”,不懂醫(yī)理的百姓,把“板藍根沖劑”當作防治“甲肝”的靈藥,大量搶購,醫(yī)院發(fā)霉的存貨都賣脫銷了,連中藥房藥庫的板藍根藥草,都被百姓搶購一空。陳院長立刻組織醫(yī)院的采購人員,分成三個小組,到各地采購板藍根。這個時候,他得知了消息,立刻來找院長。他是從三樓一口氣跑到五樓的,平素刻板的頭發(fā)亂著,表情氣急,口氣堅硬:“陳院長,我叫你一聲院長,我是學中醫(yī)的,你也是學醫(yī)的,你心里應該懂得,這個……,板藍根從藥理上,根本沒有防治肝炎的作用。老百姓是不懂,在以訛傳訛,我們是懂醫(yī)的人,不應該推波助瀾啊。陳院長,我叫你一聲院長,我建議在醫(yī)院門口貼個告示,把其中的道理告訴老百姓,省得老百姓瞎害怕,也省得老百姓瞎糟銅錢!

陳德興院長眼睛直定定地杵著他,嘴張了又合,合了又張,那句話沒有出聲,是仇主任后來照著嘴型猜出來的:瘋子。

我生平第一次跟他面對面的接觸,是在我確定了傳染科之后。

那是九十年代初,傳染科還躲在醫(yī)院的西北角落,一個獨門獨戶的院子。據方志記載,這里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后花園,四周的病房原先是花匠們住的地方,理由是,大門的一側,有座老式水塔,青磚砌成的,是澆灌花卉用的。院子中間,栽種著很多不知名的小花小樹,密栽密長。春天一來,花紅樹綠,心情隨花木的開放而奔放,舒暢。

當時的醫(yī)學界,對“病毒性肝炎”所知不多。肝炎僅僅分為甲肝,乙肝,非甲非乙型三類,化驗也只能做到黃疸指數跟谷丙轉氨酶,臨床痊愈的指標就是它們。很多病人經過治療之后,谷丙轉氨酶始終無法正常,總是比正常指數超過一點點,臨床習慣性地成為“小谷丙”。

記得是那年春天,一個鮮亮的日子,我跟著柴元方主任查房,面對眾多病人的“小谷丙”,柴主任面呈無奈,我當然更沒辦法,就聽到住院將近三個月的高生平說:“柴主任,能不能開點中藥我們試試?”

柴主任立刻異議:“我這里是西醫(yī),沒有這樣的先例,你想吃中藥,出院再吃。”

高生平,25歲,乙肝,在食品公司殺豬,是街上有名的城痞子:“出院吃藥誰給我報銷啊!

老農民周兆庚說話了:“聽說儲名醫(yī)就在你們醫(yī)院,請他來看看,可能會有辦法呢!

柴主任生氣了:“你是醫(yī)生,我是醫(yī)生?聽你的,聽我的?萬一吃了中藥出了事故,誰負責呢?”

又是高生平:“吃中藥我簽字,吃死了不要你償命!

柴主任很無奈,回到辦公室,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生了半天悶氣:“于醫(yī)師啊,寫個會診單,去請儲伯達來會個診!

“陳伯達?”我拿著病歷的手一滑,差點掉地上。

“是儲伯達,喏,就是儲瘋子。”柴主任依然陰著臉,“對了,想吃中藥的一律簽字啊!闭f完出了辦公室大門,悶氣還留在屋里。

中醫(yī)科不設病區(qū),只有門診。我拿著會診單來到門診,才要進門,忽然從醫(yī)院大門的方向,敲鑼打鼓涌來一群人,氣勢像極了古代行軍的方陣。走在最前頭的,拿著一面錦旗,因為風吹的緣故,看不清楚內容。他們從我面前涌過,步伐踏實,向樓上走去,就聽有人小聲說,送給儲醫(yī)生啊,跟著望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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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3:15 | 只看該作者
中醫(yī)科門診在三樓最西面,門北窗南。順序過去是中藥房,針灸科,理療科。一上三樓,潮氣甚重,一路過去陰逼逼的,墻壁上的水泥大塊剝脫,灑滿了一地。因為人多,我根本無法擠到前面,只好在人群后面豎起耳朵聽聲。從鑼鼓靜滅之后的人聲來往里,我隱約聽到有人驚呼:“跪下來了,叩頭了,叩了三個!薄鞍!那么多紅蛋啊!”“五個蛋,養(yǎng)的兒子!薄奥犝f吃了三十帖湯頭就能養(yǎng)了。”“你以為儲名醫(yī)的名頭是虛弱佬?”

這陣歡鬧足足有半個鐘頭,等所有的人群都散去,我來到門診。還未進門,就聞見有奇妙的香氣。大門開著,病人分幾排,有站有坐,完全擋住了位置其中的醫(yī)生,只是能聽到非常文雅的聲音在叮囑誰,是道地的吳語鄉(xiāng)音:“藥要多泡少篤,就吃頭煎,早晚分兩次,晚上一頓,熱水燙溫了吃。飲食不忌嘴,要多睡,五帖以后來復診。你走好啊!

我不敢打斷他的治療過程,只是心里熬不住,急切地想知道,這個被其他醫(yī)生稱為瘋子的人,到底是何等模樣。此時,我發(fā)現(xiàn)了奇妙香氣的來歷,是他窗臺上的一排綠色盆景,沒有花。其他都不認識,唯一能說得出名字的是仙人掌,因為它有刺。一定是熱烈的春光,催生著綠色植物莖葉的揮發(fā),混合了屋內的文雅之氣,才會有這奇妙香氣的誕生。

終于可以近距離深刻他的容顏舉止了。

他端坐在椅子上,穿著中式的對襟上衣,亮青色的,有點發(fā)白,淺灰的直筒褲子,白棉襪黑布鞋。大約中等個子,偏瘦,看面相五十不到,眼角有細微的紋理,頭發(fā)后梳,有板有形,黑白斑駁,略微髹頂,五官并無離奇之處,眉毛偏長烏黑,眼睛里能讀出阿彌陀佛。陽光從窗外的天空照耀下來,照著他的背影跟側影,背景是一排綠色的植物,他就像一株綠色的植物,不卑不亢,一種渾天然的親和力。我心里想:有這樣的瘋子嗎?

我把會診單遞過去,他看了看,對我說:“我上午還有病人,下午一上班就過去,好不好?”

我點頭離開,轉身的時候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正對面的墻上,貼著一幅毛筆字,字飛跡揚,不能識體,但三個字我能讀出來:致中和。里墻有面簇簇新的錦旗,寫的是“妙手誕麟,華佗再世”。錦旗下面的方桌上,擺著一只竹籃,盛著滿滿一籃子紅蛋。

果然不差,下午我剛到病房,他來了。因為要進病房,我?guī)退脕硪患咨墓ぷ鞣,他一把推開:“我不穿那東西!”。

第一個會診就是高生平,見到儲伯達親炙,他立時收起了全身的痞氣,變得文靜起來。

儲伯達先問病史,再看病歷,最后給他切脈,嘴里喃喃說道:“肝屬木,肝屬木,……!

我不知道哪里來的急智,忽然插嘴:“肝屬木,喜條達!

儲伯達忽然直身,有點意外,聲音明顯高亮:“你懂五行?”

喜歡文史的人,對中醫(yī)都會有自然的好感:“大學里學過!

我們前后回到醫(yī)生辦公室,一起洗手的時候,他忽然問我:“你曉得中醫(yī)的中是什么意思嗎?”

我脫口就回:“中國的醫(yī)學,跟西醫(yī)相對的!

他輕輕地搖搖頭,回到辦公桌前,我們相對而坐,他輕聲地告訴我:“于醫(yī)生啊,你理解錯了。知道《中庸》嗎?”

我回答:“聽說過!

儲伯達仰起頭,抑揚頓挫地朗誦起來,把隔壁的護士都吸引過來了:“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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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3:51 | 只看該作者
忽然想起了他門診墻上的字,正是致中和。

朗誦完畢,他解釋道:“我們中醫(yī)的‘中’,是‘致中和’的‘中’,‘中和’是世界萬物存在的理想狀態(tài),通過各種方法達到這一理想狀態(tài)叫‘致中和’。面對病人,我們中醫(yī)跟西醫(yī)不同的是,講究如何讓病人經過治療,達到自身理想狀態(tài),從而能強身體,御百病,而不是僅僅著眼于眼前的疾病。持中守一而醫(yī)百病,也是同樣的道理。所以,中醫(yī)講究五行,講究陰陽,講究氣血津液。簡要概括的話,我們常常講到的辨證施治,就是致中和的致!

有小護士嬉笑著插嘴:“儲醫(yī)生,你不肯穿工作服,也是致中和嗎?”

儲伯達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,帶著正經,講話的聲音小了一些:“在古代,醫(yī)易同源,講究天人合一,醫(yī)生的穿著,也是為了……,”

護士們笑著一一離開了,誰也沒在意他在說些什么。

我忽然想起了一個長久以來的問題:“儲醫(yī)師,我不太明白,中醫(yī)的證,為什么不是癥呢?”

儲伯達笑了,笑得很開心:“于醫(yī)生啊,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,說明你是個愛動腦筋的人。好,我來解釋你聽,中醫(yī)的‘證’,為什么不是西醫(yī)的‘癥’,你對比一下,西醫(yī)的‘癥’,有個病字頭,表明是疾病引起的外在表現(xiàn)。按照西醫(yī)的說法,‘癥’就是一個疾病的病理生理的外在表現(xiàn),它是局限的,局部的。我們中醫(yī)的‘證’呢,是證據的證,證明的證,它表達的,不僅僅是疾病的病理生理,還包括病人自身的情況,譬如病人的胖瘦,嗜好,性格,行為習慣,甚至工作跟家庭情況,發(fā)病時候的天氣早晚,陰晴圓缺等等,都在這個‘證’中,你看‘證’,是個言旁,言正為‘證’,用我的話來講,能對醫(yī)生講的一切,且不能是謊言,都是‘證’,都對治療有幫助,它們,都是可以納入陰陽五行之中的東西,于醫(yī)生,你能明白了嗎?”

老實說,我不是很明白,但為了那點虛弱的自尊,我還是點了點頭。忽然又擔心他會反問我,再搖搖頭。

儲伯達溫和地解釋說:“我舉個例子吧,嗯,就說今天吧,你們?yōu)槭裁匆埼視\啊?”

我畢恭畢敬回答:“因為病人的‘小谷丙’啊。”

儲伯達問我:“你想過道理沒?”

我搖頭。

儲伯達似乎在回憶,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《金匱要略》是這樣說的:夫治未病者,見肝之病,知肝傳脾,當先實脾,四季脾旺不受邪,即勿補之。中工不曉相傳,見肝之病,不解實脾,惟治肝也。”

儲伯達說完,見我眼神發(fā)愣,知道我沒有明白,自己也笑了,輕輕點點頭,對我說:“于醫(yī)生啊,這不是短時間能通曉的,我簡單地講吧,在中醫(yī)看來,肝屬木,喜條達,脾屬土,能生木,肝氣的上升,需要脾氣的推動,所以,中醫(yī)治肝病,先實脾,用土話講,叫夯實基礎。反觀你們的用藥,眼睛僅僅盯在降谷丙的藥物上,像強力寧,其實也是甘草的提煉物,只是針對肝臟的,就像書上說的‘中工’。而我的方子里,除了針對肝臟的藥物,會有健脾理氣的藥物,這樣對降低‘小谷丙’有較為理想的效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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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4:34 | 只看該作者
因為內容太多,我更加糊涂了。靜靜地反思了半天,把他所有的話聯(lián)系起來,隨之卻產生了更大的疑問,我認真地問道:“儲醫(yī)生,聽你剛才的話,你對西醫(yī)也很了解,為什么你會反對中西醫(yī)結合呢?”

我話音剛落,儲伯達臉色頓變,再也不理我,低頭開他的藥方,直到離開也沒有說一句話。

他的藥方很快起了作用,高生平就是生動的例子,他服用了儲伯達十帖湯藥,谷丙指數就正常出院了。我更加不解:為什么叫他瘋子呢?

這個疑問不久就有了答案。說不久,也是一年之后的春天了。因為,在這“不久”之中,我也慢慢地成為了醫(yī)院的另類。我在工作之余,喜歡看中醫(yī)書,雖然不能全明白。我不精通古文,有一段時間買了一本《中庸》天天翻閱;我不會寫毛筆字,就用鋼筆抄了兩句話,壓在我自己辦公桌的臺板下面:不偏為中,不易為庸。不止這些,在這“不久”之中,有關儲伯達的很多信息,慢慢地匯集到我的心里。他家世代行醫(yī),祖?zhèn)鞯尼t(yī)術;他是八十年代全市評選的十大名醫(yī)之首,每月有市政府發(fā)放的津貼;他的長子在將要畢業(yè)那年,忽然失蹤了;他的次子雖然學的是醫(yī),卻是西醫(yī),未遵父命,讓他傷心很久;她的夫人曾經是她的學生,跟他學了中醫(yī),也做了中醫(yī);他好酒,常常一邊看醫(yī)書,一邊喝酒,還會喝著喝著哭起來;最新的奇譚是,他跟醫(yī)院的醫(yī)教科長張志高打架了。

那天下午,將要下班的時候,春意的天空忽然陰郁了起來,似乎是憂愁上心了。我因為“三基本”考試報名,來到醫(yī)院的辦公大樓,剛到一樓,就聽到樓上有爭吵聲音,我繼續(xù)往樓上去,剛到二樓,就聽正對樓梯的醫(yī)教科里,儲伯達高聲質問張志高:“我一直沒點頭,你哪能背著我做這種事體呢?”

張志高似乎理屈氣短,聲音也小了許多:“儲老師,儲老師,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!

“那我的道理你講了嗎?你這個小人,太齷促了。”儲伯達罵聲響亮。

“儲老師,儲老師啊,你不能罵人啊,我是為醫(yī)院好,也是為你好啊!

“放你的稻草屁!走,我們一起找院長去!痹捯魟偮,就看見儲伯達揪著張志高的衣領,出了醫(yī)教科的門,要往三樓拉去

此時,醫(yī)教科隔壁的護理部,忽然竄出一人,上前就拉儲伯達的手,嘴里高聲喊道:“儲瘋子,你放手,你個瘋子!

我定心一看,是護理部主任林秋芳:她怎么會拉偏架的?

我還沒還過神來,我身后的樓梯“噔噔噔噔”一陣亂響,從后面沖上來一個人,上去就去揪林秋芳的頭發(fā),嘴里也不干凈:“你個小婊子!你放手,男人的事情你插什么橫杠啊,你個不要臉的小婊子!”

我有過耳聞,終于看到真面目了。這就是儲伯達的老婆闞菊花,也是本院的中醫(yī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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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5:17 | 只看該作者
四個人撕打在一處,嘴里相互罵著,終于觸及了皮肉,最終被拉開的時候,臉上都掛了花。事情過去了一個月之后,處分出來了,闞菊花被調到了中醫(yī)院,張志高跟林秋芳夫妻扣除一季度獎金,儲伯達沒事。

不久正好是端午,醫(yī)院辦公室仇國平主任來我家喝酒,我奶奶是他的姑媽,他跟我父親是姑表親。從他的嘴里,我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。

當時,社會上掀起一陣經商熱潮,流行“時間是金錢,效率是生命”,醫(yī)院也在所難免,向衛(wèi)生局提交了申請,辦起了自己的制劑室,生產院內制劑。第一個想到的,就是儲伯達。說來跟我們傳染科有關呢,醫(yī)院希望儲伯達搞一個保肝降酶的協(xié)定處方,然后照方制劑,分裝之后,賣給病人,名字就叫“儲氏強肝液”。主意既定,就請張志高去跟他協(xié)商,一是他分管,二是他曾經是儲的學生,做過中醫(yī),后來改做的醫(yī)教工作。張志高以為篤定,選個晚上去見儲伯達,誰知道儲伯達張口反問:“虧你是學中醫(yī)的,辨證施治你不懂?協(xié)定處方!肝炎有熱重濕重,有陰黃陽黃,都用一個方子?你這是救人還是害人?”

張志高當然很失望,院長那里如何交代呢?他靈機一動,想起肚子里沒有被煙酒爛光的方子,東拼西湊,搞了一個協(xié)定方子出來,牌子還是老師的“儲氏強肝液”。方子交到了陳德興院長手里,陳院長不知道究里,吩咐中藥房照方采購,準備大干一場。中藥房的主任俞建設跟儲伯達是鄰居,就去跟他顛喜,要儲伯達請客。

我問仇國平:“一起打架的,為什么把闞醫(yī)生調到中醫(yī)院?為什么儲伯達沒有處分呢?”

仇國平神秘地一笑:“小于啊,我讓你猜,你知道儲醫(yī)生每月看多少病人?創(chuàng)多少效益嗎?”

這個問題倒把我問住了。

仇國平來了興趣,他借著酒興,搬著手指,一五一十:“他每天最少接診二十個病人,以一個病人平均五貼中藥計算,每貼算五塊錢,二十乘五乘五,就是五百,一個月多少?一萬五啊,這是最少的。中藥的利潤比西藥大,就算平均對半,凈利潤就是七,八千多。他每月工資才三百多,另外一百多的津貼是政府財政給的,你想想,你算算,他就是個財神啊,一個人就養(yǎng)活了整個中藥房,你想想,你算算,陳院長會放他走嗎?敢處分他嗎?”

回想起第一次去門診請會診的那天,他確實很忙。但是,如果細細地剖析自己真實的內心,心里多少殘存幾分不以為然,即使親自領教過他的學識跟手段。我想,在我們這樣的國家,中醫(yī)有悠久的傳統(tǒng),在西醫(yī)進入之前,都是中醫(yī)在統(tǒng)治醫(yī)療。生病之后,慣性使然,我們的老百姓也是首選中醫(yī),尤其農村人跟文化層次較低的百姓。也許,也許不過是名氣使然而已。我把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:“我聽說他是全市的十大名醫(yī)之首,真有那么神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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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5:55 | 只看該作者
仇國平兩眼放光,臉色通紅,像醉未醉,大聲問我:“你知道他是怎么進入我們的醫(yī)院嗎?”

我不知道。

仇國平開心地笑了:“你不知道吧,那好,我今天說段書你聽聽!

“粉碎‘四人幫’之后,鎮(zhèn)江專區(qū)為縣里派來了新的縣委書記,這位書記姓趙,名為民,徐州人,五十多歲,人高馬大,辦事爽利,喝酒更爽。大概是來本地的第二年正月,忽然訴有腹痛,持續(xù)不止。去當時的縣醫(yī)院就診,全局組織會診,考慮‘闌尾炎’,‘膽囊炎’,‘結腸炎’,‘腎結石’等幾種可能。當時的醫(yī)療條件非常差,連B超都沒有,無法確診到底是哪種疾病。外科有人提議剖腹探查,但書記的家人不同意,因為書記的心臟不好,怕麻醉意外。內科建議先用消炎藥物控制病情,減輕痛苦。三天過去了,還是腹痛不止。局長建議轉院到鎮(zhèn)江,書記說了,如果轉到上級醫(yī)院,一旦確診是某個簡單的疾病,只怕上級醫(yī)生會笑話我們,我這做書記的臉面無光啊。束手無策的時候,中醫(yī)院有人給趙書記出了主意,到縣里祖?zhèn)鞯膬以\所去請儲醫(yī)生來看看。趙書記同意了,請來的正是儲伯達!

“儲伯達請來的時候,大概三十多歲,穿著中式對襟藍布褂子,布鞋布襪,走路一步一擺,講話的語速也比常人慢一拍。有人說不對啊,儲醫(yī)生應該有六十多歲啦,儲伯達說了,那是我父親,年事已高,只在家坐診,不再出診。有人征詢趙書記的意見,趙書記認真地上下打量過之后說:行,就他了。后來,在整個事情結束以后的答謝宴會上,趙書記說了一句話,我至今還記得,趙書記說:看儲伯達第一眼,我就想起了我們小時候,常常聽長輩講故事,故事的第一句話往往是,從前啊……,這儲伯達,就像是‘從前’里面走出來的人!”

“從前里面走出來的人!”我自言自語地重復了一句。

“既然趙書記同意了,儲伯達就開始診病了,先是望聞問切,還學著西醫(yī)一樣按壓了腹部,并且仔細看聞了趙書記早晨的第一次大小便,等這一切過程完成之后,就有結論了:膽石癥。然后他問趙書記,是想早點好呢,還是晚點好。趙書記奇怪了,當然想早點好啊。儲伯達說了,想早點好的話,要吃點苦頭。趙書記不明白,儲伯達解釋說,就是用藥上量會偏大,反應會很大。趙書記忍痛拍拍自己胖胖的腹部,對儲伯達說:干他球!”

“儲伯達先開藥方,一共三貼,藥材種類確實不少,有先煎,有后下,都是儲伯達親自煎的藥,這是口服的;同時,給趙書記針灸,燃艾的那種,布滿了全身,聽他說是沿著足什么脾經分布的;另外,還在趙書記的腹部外敷了他自家的膏藥,真真是三管齊下啊。第一天藥物下去,趙書記痛得更兇了,輾轉不能平伏,一點沒有進食,臉色灰黃。家人開始有疑問了,儲伯達說,反應越重,效果越好。第二天下午,趙書記說,痛都集中到一點了,在右下腹了。到第三天,趙書記的臉開始有亮色了,說話有中氣了,想喝稀飯了。儲伯達對他說,你今天的大便,要在便盆里,家人不解,他也不解釋。等到下午兩點左右,趙書記忽然大解,家人遵照吩咐拿來便盆,一陣稀溏之聲,夾雜著‘的篤’聲音,一旁的儲伯達說,好了,下來了。等趙書記大解完畢,儲伯達吩咐他的家人,去衛(wèi)生間把便盆里的大便用水稀釋了,慢慢倒掉,注意最后的殘留。果然,在篩選了一刻鐘之后,便盆里剩下了四,五粒黃豆大小的石頭,儲伯達指著它們對趙書記說:就是它們惹的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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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6:29 | 只看該作者
“后來呢?”就是一個探案故事,我真是聽入迷了。

后來的事情毋須多言了,趙書記發(fā)話,儲伯達正式成為人民醫(yī)院的一員,并且成立了當時的中醫(yī)科,成員有她的愛人闞菊花,還有現(xiàn)在的張志高。在進入醫(yī)院之前,儲伯達提了兩個條件。第一,他要穿中式對襟長褂,不穿醫(yī)院統(tǒng)一的工作服。第二,他要到省人民醫(yī)院進修一年西醫(yī)內科。

“!他學過西醫(yī)?”

仇國平點點頭,我也像明白了什么。

同年的金秋,應上級衛(wèi)生部門要求,縣人民醫(yī)院開始創(chuàng)建二級甲等醫(yī)院。醫(yī)院出于效益的考慮,把中醫(yī)科,針灸科,理療科合并成一個科室,依然叫中醫(yī)科,任儲伯達做主任,并為他添了一名徒弟,是剛剛畢業(yè)于醫(yī)科大學中西醫(yī)結合專業(yè)的本科生,名字叫高強。據傳聞,儲伯達開始堅決不肯,后來因為小兒子儲至良畢業(yè)分配,分到了醫(yī)院外科,由大外科主任親自提攜授藝,儲伯達才勉強首肯了整個事情。

為了宣傳跟等級醫(yī)院的需要,醫(yī)院準備每月出一期醫(yī)訊,因為我喜歡文字,也因為總負責的是仇國平,我被委任以總編輯,每個科室有一名通訊員,每月要寫一到兩篇稿子。儲至良是外科的通訊員,我們年紀相差不大,一來二去,很快就熟悉了,成為了同事兼好友。印象奇怪的是,只要一談到他父親,儲至良就會偏離這個話題,不止一次。

是年的年底,雪下得很大,想徹底漂白被世俗穢染的世界一樣,無休止地下著,天地同色純白純真,心為境融。那一晚,我在科室值班,把最后一期的醫(yī)訊編好,看著題頭的1995,想起很快就是1996年了,我虛歲該三十了,不禁感慨。閉上眼,寒冷緊附著上眼瞼傳入眼球,再傳入腦髓,不覺一凜。有人敲門,進來的是儲至良。

儲至良滿臉無神,一屁股坐我對面,似乎在措辭,講話乏了力道:“于醫(yī)生啊,想要請你幫我一個忙了!

我問:“什么事情啊,說。”

儲至良看看四周,湊近我,低聲說道:“我爸爸已經一個禮拜沒回家了!

“。 蔽掖舐曮@呼,立刻又壓低嗓子,“去哪里啦?”

儲至良起身:“你跟我來!

我看看窗外的大雪,有些莫名,見儲至良已經出了辦公室的大門,下意識地跟著他向外走去。一路“嘁哩喀喳”踩雪,忽左忽右拐彎,不經意間來到了醫(yī)院最西北的角落,能看見一座很高的房子,從墻面看是舊宅,有一條小巷子深入進去,能聞到混雜的苦香,來到一扇高高大大木門前,帶著銅環(huán)的那種。儲至良敲門:“爸爸,于醫(yī)生來看你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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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7:24 | 只看該作者
門一用力就開了,撲面的是刺鼻的酒氣,夾雜著各種草藥的氣味,令人作泛。這是醫(yī)院的中藥倉庫,四處堆滿著各類草藥,有筐,有箱,有桶,有捆,還有保險柜。只在東南角落里,留有一席空地,有一張凌亂的床,床頂吊著一盞昏暗的黃燈,床上坐著儲伯達,他身周以及床下擺滿了酒瓶,“二鍋頭”的那種小扁瓶。再看儲伯達,從來沒有的臟糟過,全身上下的衣著表情都是?吹绞俏襾砹,勉強轉臉看看我,苦嘆一聲:“做什么驚動于醫(yī)生啊,又不是什么光漂的事情!

我強忍著作嘔,走過去坐在他床上,手不知覺摸到了墊被跟蓋被,削薄,不覺高聲說道:“儲醫(yī)生啊,你就這樣過夜啊,凍壞了怎么辦?”

儲伯達眼淚居然含在了眼睛里:“凍死了拉到,省得壞了名聲!

我轉頭問一直站著的儲至良:“到底怎樣回事情啊!

儲至良看看父親,看看我,對我說:“你問他!

儲伯達喝口酒,對兒子說道;“既然你驚動了于醫(yī)生,我問你,你覺得你媽媽應該那樣做嗎?”

儲至良也面露不滿:“就是媽媽不對,你也不能打媽媽啊!

我心里一緊,預感定非小事,一時不語。

儲伯達痛罵一聲:“臉都丟光了。”忽然伏倒床上,嚎啕大哭起來。

在費了很大心力勸停儲伯達的大哭之后,父子倆才相互補充著把事情交代了清楚。事情本身很簡單,調動到中醫(yī)院的闞菊花,跟中醫(yī)院的制劑室合作,搞了一個止咳的合劑,借用了儲家的名頭,叫做“儲氏止咳液”,分裝成一百毫升的小瓶,賣給病人,效益很好,闞菊花提成。等儲伯達知道,已經半年了,夫妻倆人大吵了一架,相互不服。儲伯達的道理還是那套,要辨證施治,不能害人。闞菊花的道理是,兒子要結婚,家里需要錢,明明有生財的路,且光明正大,為什么那么死犟呢。

儲伯達是在聽到這番話之后,動手打的闞菊花,然后就離家,吃住在醫(yī)院,一直沒回家。

在紛飛的大雪中,我同儲至良回往科室,在路上,我猶豫了很久之后,還是開口了:“聽說,你媽媽是你爸爸的學生?”

儲至良悄聲地回答:“是我爺爺帶的徒弟,包辦婚姻。”

儲伯達的回家是名正言順的,儲至良元旦結婚。夫妻倆穿一身新衣,被主持婚禮的人戴上彩幅,一書“視而不見”,一書“父子同樂”,媳婦是“一心為公”,儲至良最有意思,上書“公而忘私”。我想起儲伯達回家的傳言,是因為闞菊花寫下不為例的保證書。不管了,現(xiàn)場那么熱鬧,我隨著醫(yī)院的職工一起涌上前,開心地捉弄他們父子。儲伯達被迫挎上灰鏟,一手鑼一手棒,被我們推擁著沿酒席繞圈,邊走邊敲,一敲一聲:“我是扒灰公!

哐!

“我是扒灰公!”聲音越發(fā)洪亮了。

哐!
9
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8:13 | 只看該作者
春天總是一個讓人心花燦爛的季節(jié),因為是熬過漫長的嚴冬久盼而來的。我被春天帶著,被工作帶著,被三十歲帶著,一如既往,不卑不亢。是個周一,剛剛上班,就有人找我。我看著他面熟,尤其是他的嘴右上唇有一條瘢痕一直上沿到鼻孔,讓我記憶翻騰,終于想起來了:“你是豁嘴,謝金榮!

他過來猛拍我的肩膀,大笑著說:“你個大頭,記性真好!

看豁嘴穿著,就知道他是先富起來的人。一問果然,初中畢業(yè)之后就開始跑船,目前自己買了兩只大船跑運輸。他來找我,是想找儲神醫(yī)看病。我答應了,查房之后,帶著他到門診去看儲伯達。

儲伯達的門診里,依然人頭憧憧,來到門口,香氣不顯,酒味刺鼻,久聞之后,倒也撩人。等排隊的病人慢慢散去之后,我看到,儲伯達依然是一身對襟的中衫,臉色也依然和善,左手燃著煙,右手正伸向抽屜,掏出一瓶“二鍋頭”,滋滋地啜了一口,再放進抽屜,關好,才對我說:“于醫(yī)生,找我有事體啊?”

他的對面,坐著一位精干的年輕人,看模樣大概比我小三,四歲,他抬起頭,笑著對我說:“于醫(yī)生,我認識你,我是高強!

謝金榮開始說病史。

兩年前的秋天開始,少腹間斷性的隱痛,除此之外,沒有任何其他并發(fā)癥狀。開始并未注意,但每次房事之后,疼痛會加重。先是在本地醫(yī)院就診,都沒有明確診斷,因為無法查到疼痛的病因。然后是到地級醫(yī)院求診,依然不得究底,疼痛依然持續(xù)存在,依然是房事后加重,嚇得豁嘴連性生活都不敢過,用他自己的話說,不是人過的日子。先后去過上海,南京等大醫(yī)院,還是沒能解決問題。實在沒辦法了,想起找中醫(yī)看看。

儲伯達并不著急,他伸手到抽屜里去拿酒,送到嘴邊,滋滋地啜一口,放酒的時候,我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,他的抽屜里,碼著數瓶“二鍋頭”,整整齊齊。關好抽屜,他問高強:“《萬病回春》里怎么說的腹痛?”

高強回答:“不大記得了。”

儲伯達慢慢說道:“寒、熱、食、血、濕、痰、蟲、虛、實!

不待高強說話,儲伯達開始背書了:“關于腹痛,《癥因脈治》說:痛在胃之下,臍之四旁,毛際之上,名曰腹痛!夺t(yī)宗必讀》說:腹痛分為三部,臍以上痛者,為太陰脾;當臍而痛者,為少陰腎;少腹痛者,為厥陰肝及沖脈、大小腸。《醫(yī)學舉要》說:腹痛一證,分無形、有形。大抵在臟者,以肝脾腎為主;在腑者,以腸胃為主!毒霸廊珪氛f:痛有虛實,……但當察其可按者為虛,拒按者為實;久痛者多虛,暴痛者多實;得食稍可者為虛,脹滿畏食者為實;痛徐而緩、莫得其處者多虛,痛劇而堅,一定不移者為實;痛在腸臟中,有物有滯者多實,痛在腔脅經絡為實,不干中臟而牽連腰背,無脹無滯多虛!

我們都被儲伯達流利的背誦跟抑揚頓挫的節(jié)奏震住了。

儲伯達看看我們,忽然對我笑笑:“于醫(yī)生啊,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,你問過我,為什么不贊成中西醫(yī)結合呢,記得嗎?”

我肯定地點點頭。

儲伯達這回大大方方地拉開抽屜,拿起一瓶酒,滋滋地啜了數口,才滿意地舒暢著呼吸,對我說:“我一直在想,怎么樣才能形象地回答你的問題,我現(xiàn)在有個比方,還不是最恰當的,譬如爬山吧,中醫(yī)相當于一步一步從臺階爬上去的,沿途的每個風景,細節(jié),以及身在其中的人物,都是你親自體驗的,經驗的取得是第一手的。西醫(yī)相當于坐的纜車,沿途的風景跟細節(jié),導游圖上已經都做過說明,你只要看到之后,記在心里,細節(jié),人物,以及傾注的情感,都不充分,是被動的,這樣的經驗來自書本,來自他人,是第二手。雖然最后都是一樣的到達山頂,可是啊,這過程不一樣,根本就是兩條道路,怎么能結合呢?”

儲伯達說完,自己也搖頭:“還不準確,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。來,先看病!
10
 樓主| 發(fā)表于 2022-7-4 13:18:46 | 只看該作者
望聞問切之后,儲伯達搖搖頭,對我們說:“于醫(yī)生啊,你這個同學的病,生得有點意思。”

我不解。

儲伯達說了:“高強,你來切切他的脈。”

高強三指寸關尺按下,稍做思考,對儲伯達說:“數而弦。”

儲伯達反問:“脈數而弦者,當如何?”

高強回答:“脈數而弦者,當下其寒,可溫之,”

儲伯達繼續(xù):“若綿綿痛而無增減者,寒也。喜寒者多實,喜熱者多虛。至于治療么,無非是,外邪者散之,內積者逐之,寒者溫之,熱者清之,虛者補之,實者瀉之,泄則調之,閉則通之,血則消之,氣則順之,蟲則追之,積則消之。他么,就是你剛才的話,溫之!

儲伯達說到這里,忽然由踱步改立定,是要對我說話:“對了,對了,就是剛才的意思,你看啊,中醫(yī)的治療,目的不是對抗,是和,是一元調和,而西醫(yī)的治療,在于對抗,什么抗生素,抗病毒藥物,抗腫瘤藥物,都離不開一個抗,是二元對立,這也是中西醫(yī)不能結合的主要癥結所在!

儲伯達說完這番話,搖搖頭,跟謝金榮小聲說了幾句,等他點頭答應之后,儲伯達落座,拉開抽屜,拿出酒瓶,美美地啜一口,長舒聲息,對謝金榮說:“你的治療很簡單,”高強立刻拿過處方,握筆準備記錄藥方,儲伯達搖搖手,“這個病不要藥物,你到街上,買兩斤粗鹽,記住啊,是粗鹽,買回來之后,每晚睡前,在鐵鍋里炒熱,再用棉布包起來,在自己的肚皮上,沿臍周按摩,當心溫度,不要燙破皮膚,但要有熱感,每晚一刻鐘到半小時,堅持兩個禮拜,懂了嘛?”

我跟謝金榮肯定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,但謝金榮反應比我還快,立刻回答:“懂了懂了,”又對我說,“你等我一下,我出去下就來!闭f完就疾步出了大門,

高強畢竟是學過中醫(yī)的,他想了一會,似乎明白了一點:“咸能入血,咸能歸腎,咸能補骨,又因為鹽性寒,所以炒熱,是不是這樣?”

儲伯達慢慢地點點頭,又自顧自地說話了:“不說遠的,就說這個病人,病人病人,西醫(yī)看到的是病如何如何,治療的時候,想的是病;中醫(yī)呢,看到的是人如何如何,治療的時候,想的是人本身能夠起哪些作用,怎么結合呢?這是最大的區(qū)別!

我忽然插嘴說話了:“儲醫(yī)師啊,這正是需要結合的原因啊,兩者能夠結合,不正好互補嗎?”

儲伯達沒有理睬我,又去咪酒,再是踱步,依舊神采:“于醫(yī)生啊,這個問題我也在思考,也許我學中醫(yī)太久了,太理解它,太熱愛它,所以并不希望破壞它,不管怎樣程度的結合,都是對中醫(yī)純潔的破壞。嗯,我寧愿它自己毀滅掉,也不要被結合掉,算是留個全尸吧!

儲伯達說這番話的時候,深沉動情,直接刺中的是我的心,我被他打動了,高強也是,因為我們的沉默一致表示了贊同跟敬意。

正想請教幾句,謝金榮急匆匆進來了,手里拿著幾條“紅塔山”香煙,身后跟著一個人,兩手搬著一箱“紅星二鍋頭”。謝金榮有點激動,話說不連貫了:“儲醫(yī),師,謝謝你,小,小意思,你,收下!

出了門診,謝金榮塞了一條“紅塔山”給我。一起往回走,我想起來了:“剛才儲醫(yī)師跟你說的什么悄悄話?”

謝金榮臉上泛起紅暈,讓我不解,回到我的辦公室,關上門,謝金榮才輕輕開口:“這個儲醫(yī)師真神了,一句話就說對了我發(fā)病的原因!

我想知道究竟:“什么原因?”

謝金榮要俯身過來,我對他說:“你坐正了說,這里沒人聽到。”

謝金榮磨蹭了半天,告訴我:“儲神醫(yī)問我,你是不是野合過?”

“啊?真的,快說說怎樣回事情!弊鳛槟腥说暮闷嫘谋徽{動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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